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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话房子
2016年07月13日 罗安邦  原创   (点击: )

 

衣、食、住、行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人一辈子不可以没有自己的住所——房子。房子的有无、好坏、大小,不只是个人生活、生存状态的外在反映,同时也是一个国家、一个时代发展变化的一个侧影。  

我已经走进了人生的第七十二个年头,从记事到现在亲历了国家、个人及家庭的巨大变化,而今算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我家从过去的无房、烂房到今天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这其间既有过去的心酸、无耐与痛苦,更有今天的满足、快乐和幸福。那就从自家房子的变迁谈谈我的真实感受并以此庆祝中国共产党诞生九十五周年吧。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诞生九十周年时我写了一篇《共产党让我读书进大学》的文章(收录于重庆师大离退休处党委结集的《永远跟党走》和重庆市委宣传部、组织部、市老干局编辑、重庆出版社出版的《激情岁月——重庆老干部回忆记录第五集》)。在那篇文章中我曾写道:“在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最初记忆里有两件事印象最深永难忘去——一是饥饿,二是惊恐”。关于惊恐我只提到了解放前夕兵匪横行,无恶不作,夜里只要一听到枪响狗叫便吓得不能自己。”其实还有一件深感惊恐的事我未提及,这就是房子。  

在我幼时,由于地主加租逼佃,不得已祖父率全家由原来的坝下搬到山上租地耕种, 同时搬进了先前佃户住过的据说有上百年历史的几间瓦房,这是地主留下的。所谓瓦房,其实当年风貌早已荡然无存,破败飘摇已名不符实。由于年久失修,部份屋瓦、桷子朽烂掉落,于是象草房那样改铺稻草,但不时还有烂瓦掉下,令人提心吊胆。更可怕的是柱子接地一段因虫蛀及雨水浸蚀已成朽木,早已不能承受房屋之重而向一边倾斜,起码二十来度。于是在房子四周及屋内多了十几根木头支撑,走路做事虽不方便但不至于立即倒下。木板墙壁被挤烂掉落,便捡起用竹杆篾条捆绑起来将就住下。可到处大眼小孔,猫狗鸡鸭随便进出,根本无法挡风避雨。每当大风暴雨袭来之夜全家人可苦惨了。听到雷声隆隆、大风呼呼、房子嚓嚓响,瓦片啪啪落、水往头上淋,我卷缩床角吓得哇哇大哭,大人们也不理会,忙着将蓑衣、斗笠、簸箕之类往床架上放,即便这样被子也不时淋透,只好坐床上苦等天明。那情景刻骨铭心,指盼着哪一天房子不漏雨不透风该多好啊!中学时读到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颇有同感而产生极大共鸣。感叹诗人千年前就写下了这样真切感人的文章。因土地、房屋、山林都不属于自己,又无力修缮,全家人就在这摇摇欲坠的房子里住到了解放。这是我记事后知道的最早居住的房子。  

 

解放后一切都变了。我家租种地主的地全部分给了我们,房子和山林也变成我家的了。于是祖父在解放后的第二年就着手修缮房子:从山上砍来树木,请来专事扶正危房的工匠,将房顶瓦片、稻草全部扒光,在主柱处一一安上扛杆,扛杆尾端吊一箩筐并逐渐加入石头,一人一杆,各司其职,齐头并进。石头加到一定重量后只听梁柱嚓嚓响,扬尘满天飞、房架慢慢直。一顿饭功夫不到所有房架全部扶正。接着将柱头烂端锯掉换成石柱,烂桷朽梁和屋瓦换成新的,总算有了不漏雨的房子了。可墙壁未装,只因财力所限。我们全家就在这没有墙壁的房子里住了半年。这半年里祖父将还能用的木板无师自通地用木工工具将它装在了堂屋四壁,冬天来临之前又请来石匠就地取材钉了石板,将其余墙壁全部装上石板,石板以上则用竹块编成夹壁,抹上混有草筋的黄泥,这才算装修完毕。就这样一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父亲离世后弟弟、弟媳去了在成都打工并在那里购房的侄儿处,这房子算是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一直空着。这就是我从解放一直住到高中毕业的房子。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重师,这一下吃上国家粮该住国家房了吧。哪知好事多磨,在经济落后住房紧缺的年代为了房子我也曾经历过煎敖、无耐与心酸。  

到校时正值文革中期,既未招生也无多余教工住房,先是安排我们三人一间住学生宿舍底楼,后来见旁边还有空房就自发一人住进一间。底楼阴暗潮湿,蚊虫乱飞,老鼠四窜,小偷常顾,所有人都难幸免。平时教工只能去食堂吃饭,有家室的就在过道上置一炉子,能搞到煤的就烧煤做饭,搞不到煤的就搞来不知何人发明在当下流行的纸炉子来,旧书报及撕下的大字报就是燃料,效果还相当不错。曾有同事添了小孩,把从老家带来的老母鸡炖在过道的煤炉上,稍不留意竞被小偷连锅一起偷走,真是哭笑不得。  

工农兵学员进校后,为了腾出学生宿舍,学校建了几栋砖混房,于是住筒子楼的搬去住新房,住学生宿舍的去住筒子楼。我们同届的同事中有一部份坐上了直达车,跨过了筒子楼而直接搬进了新房,条件是有三口以上人口且能排进分房队列。本人家庭只有二人尚不具备条件,于是只能与分居两地或单身教工一样住进筒子楼单间。这一住阴差阳错就是十几年。  

学校的筒子楼共三层两栋,其实大家最常用的称谓就是单身一舍、二舍、它与学生宿舍无异,中间是过道,两边门对门各五、六间,楼层两端一头是上下楼梯,一头是男女厕所和共用水龙头。到后来除少数两地分居者外大多都有了妻室儿女,于是每家门口的过道上都有一个煤炉,旁边还堆着一些杂物,两人对过必须侧身。过道狭小、煤气熏天。一走进过道便憋闷心慌,于是快步走进房间将门嘭的一声关上才敢大口换气。过道狭窄昏暗象一个竹筒子,这也许就是筒子楼得名的原因吧。夏天更是难熬,桌凳烫得根本无法落坐,既无电扇更无空调,孩子放学后至上半夜只能在校园内凉快一点的地方游荡,太阳下山时就不断往楼板和墙上泼水,干了又泼反复多次,往往到十一、二点才敢进屋。篾席只能辅地上睡,热醒时上面竟是一个汗水浸透的人印,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向个中滋味。没过多久我也成了三口之家,如排队分房还可能名列前茅,可是条件够了而房子早就没了,能耐何谁? 孩子也只能与我们一道遭受折磨与煎熬  

终于盼到了调剂房子的那一天。我分到了一个十八平米的大间,中间用木板隔成了两小间,外带一个后来补建的厨房。这楼只两层,中间是楼梯,每层两边各三间,我所分端头房子面积最大,配套厨房是后来补建的,在楼的后面,一边一排各有六间。住房在端头的就分位置在中间的厨房,住房在中间的就分端头的厨房,如去厨房每户都走同等路程。有关部门也算考虑仔细公平,如遇下雨则必须打伞。当我兴高采烈去看房子时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位于中间的厨房已被他人占用。这太不像话了,还党的领导干部呢?我难忍这口气,便向领导和纪委反映,可是没有下文不了了之。我回天乏力,但那样的房子又怎能住得下去!于是放弃了晚来十余年眼看到手的房子,又回到筒子楼继续煎熬。筒子楼——这是我工作以来住过的最为艰苦,最难释然的房子。可以这样说,在我们同一届的同事中(单身和两地分居者除外)没有谁比我在筒子楼里煎熬的时间更长。到了今天,我完全可以理解面对僧多粥少和各种复杂矛盾时有关部门制定分房政策未能考虑晚婚晚育的苦衷。我也早已原谅了房屋的侵占者,也许其已经受到了良心的责备。同时我也这样认为;是那个经济落后,房屋紧缺的时代给我们造成的伤害。要是市场经济和法治时代的今天,你想要哪就是哪,你想要多大就多大,不分官阶,无论强弱,有能力就行,哪能出现那样的不愉快?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应该笑对现在。  

 

十几年后我再次盼到了调剂住房的那一天。两室,外加后来补建的配套厨房,二十多平米,但没有厕所。又是一楼一底两层的砖木楼房,只是厨房加在了两侧端头。又是同样的搭配,经过走廊每家各走一段相同路程。这回好了,厨房仍是我的厨房,很感欣慰。从此本人及上学的孩子终于有了摆放书桌子的地方,我算松了一口大气,心中隐隐冒出“安居乐业”几个字来。  

最不方便的是上厕所。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提着尿罐跑公厕,倒掉洗刷后,还得排轮子松了包袱后再回宿舍。人人如此便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可喜的是没过多久,学校通过努力,将天然气接到每家每户,这可为教职工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从此解除了挑煤的痛苦和烟尘带来的烦恼,这是我离开筒子楼后最感开心和高兴的事。房子虽然来晚了些又无厕所,但我还是心满意足。这应算是到重师后我所住的第二代房子吧。  

九十年代初学校将旧有老房拆除,修了几栋七层的新房。面积五十多平米,小两室一厅,厨房厕所配套,水电气齐全。和现在相比虽然窄了点,但总算有了配套齐全的住房,再也不用挑煤倒尿罐了。孩子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读书、作业不再受到干扰而成绩大有长进。我想这就是住房条件改善后带来的直接效应吧。房改时这套房子由自己购得。由于工作时间较长又长期低工资,售房时为照顾老职工国家给予了一定的政策及工龄补贴,扣除这些补贴后大家以较少的钱购买了下来。虽然较少,也差不多当时近十年的工资,但本人没有积蓄只得向亲戚借,若干年后才得以全部还清。这是我一生有了房产证的第一套私有住房,也是我在重师所住的第三代房子。当时我想,这也许就是我一生终了的房子吧,此外已无任何奢望。因为这在当时已算是学校较好的房子了。  

 

即便这样,我校教工住房与其他高校和社会相比起码落后十年,改善住房条件的呼声越来越高,历经数年后学校终于在老校区大门旁修了两栋三十层共四百套的集资房,等到这一天已是二十一世纪,我也退休了好几年,但排队后仍购得一套,这应算是我在重师所住的第四代房子吧。一百平米左右,三室两厅两卫。接房后我便立即装修,因为九十高龄的老父亲想在还能免强走动的时候来重庆看一看住一住我的新房。装好后的第二年“五·一”我专程回老家接他。到新家后他拄着拐杖四处打望,高兴地说“想不到你退休了还能住上这么宽大的房子。”我说“这还不算,学校在大学城建了新校区,比老校区大好几倍。每位教师都可在大学城买一套住房。在你孙子的资助下我已买了一套,比现在的这套还大还好”。他兴奋起来,说一定要去看看。我说“房子正在修建,脚手架都未拆,不让进去”。他说“还是想去看一下,就在远处看嘛,顺便也想去看看新校区”。我说休息一段时间再送你去。他同意了。过了几天他想下楼去看看老校区,他拄着拐杖,我扶着他在校园走了一圈。迈步极慢极慢,挪腿甚感吃力,走二三十米又歇一会。这一圈不过四五百米,他竟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看来父亲确实老了、累了。又过了几天,我送他去大学城,坐上副驾后双脚已无力自己抬进车内。我们先是围着新校区跑了一圈,然后到了我所购新房的施工楼下。他坐在车里仰头向上,按我所指新房位置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一言不发地返回了老校区。我无法猜透此时此刻他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再过了几天,他突然提出想去看一看邓小平老家,我啥也没说更高兴地答应了。我送他去的那天他确实走不动了。我打听到管理处有轮椅可借,于是忙用身份证借了一辆推着他参观。除午饭外,我们从上午十点直看到下午三点。他看得仔细听得认真却从未说话,临返回时他说了三句:“邓小平老家的房子在我们那里要地主才有那个样子”。接着又说:“不是邓小平你怕一辈子也住不到那样大的房子哟。”最后又用力地说了一句:“没有邓小平农民只有憋死在农村!”我不住地点头,因为他说得对。  

这是父亲在我这里住得最长的一次。春节临近,他想回老家过年。我懂得老人的心理:所有晚辈不远千里都要回老家看望他,温馨又热闹。临行前我帮他收拾行李,他则拄着拐杖手扶墙壁,缓慢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再到厨房、阳台,反复几遍,两眼四处收寻。我问他找什么,他说不找什么,随便看一看。接着问我:“你这客厅能摆下六张桌子不?”我说“挤一点也许能行”。原来他是临走之前想再仔细瞧瞧我的新居,同时用农村的老办法——以能摆下几张饭桌来衡量客厅的大小。以后他再没说话。沉默中我心里突然生起一种悲怆:也许老人觉得这可能是他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住我的新房子了,他才有了不舍而反复打量的举动;过往从不对我提要求的他竞执拗地要去看一看我尚未完工的大房子,哪怕在老远瞧一眼也行;连挪步都那么吃力却还想去看一看使国家转危为安,带给人民幸福的邓小平的老家,以满足自己最后的心愿。  

春节回老家后老人再也不愿出门。渐渐地他已无法站立走动,进而卧床不起,以九十四岁高龄平静地走完了他的人生。好在我满足了他最后的小小心愿,也算少了一点遗憾。但最大的遗憾是老人没有赶得上去大学城看一看住一住我此生购得的最大新居。  

老父辞世之前小孙子已来到人世。大学城新居接房后我便立即装修。因老校区楼下广场人声鼎沸,道路车水马龙,燥音尾气污染严重。高铁车站及换乘枢纽开挖施工更是乌烟瘴气,暂时不宜婴幼儿居住。装好后我们全家搬进了大学城新居。这里绿树成萌、鸟语花香,道路爽洁,空气清新,环境可谓优美,而新居舒适宽敞,洁净明亮,正是唅饴异孙的好地方。闲暇时静待书房,看看书,上上网,写写字,听听音乐,或去露台侍弄竹树、浇灌花草、做做根雕,也算自得其乐。退休生活丰富而充实,感觉幸福而年轻,这一切都得益于生活质量的提高和居住条件的极大改善啊!  

我家房子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曾经的痛苦无耐到今天的心满意足,这是改革开放、国家发展、时代进步的直接结果和真实反映。杜甫当年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大声吼出的渴望与梦想历经千年终于在二十一世纪之初的中国大地就要实现。我们能为赶上和见证这一时代的到来而欢呼,我们更应为党领导的英明正确、祖国的繁荣富强、城乡的日新月异带给我们幸福而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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